我在自己的私心縱容下，明知道這樣會給五月帶來很大的負擔，我還是沒有拒絕他。但是當某一天的清晨，他已經這樣做了很久之後，我突然地發現他的眼睛下面出現了淡淡的青影。

五月輕描淡寫地描述著他的事，從沒有讓我為他做過什麽。我猛然覺得，自己是不是太任性了。

“姐姐，這個周末我們要去濱崎的親戚家摘栗子，很棒吧。”小丸子一邊興高采烈地收拾東西，是被媽媽大吼了之後才收拾的，一邊大聲地說。

“恩，很棒。”我心不在焉地回應。

“姐姐，這樣的話。我們過年就可以吃很多的栗甘露煮了，期待吧。”小丸子立刻就把東西隨便一卷扔進玩具盒裏。

“要好好收拾哦。”因為房間裏住了姐妹三個所以比想象的還要擁擠，特別是還有一個不喜歡整理的小妹妹的時候。我輕輕地敲了敲她的頭。

“好痛。啊。我不能去摘栗子咯。”小丸子立刻裝扮起來，大聲地威脅我。

我才不會這麽簡單就被騙呢。我毫不理睬她。“今天姐姐會去良子姐姐家，你要在這樣，嘿嘿……”小丸子就算長到這個年紀還是很怕黑。

“好了，好了。”小丸子馬上就投降了。

小丸子大叫著“我去看電視。”就跑了出去。

我一個人繼續發呆。面前翻著一本書，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翻了什麽呢。我定睛一看，這是五月借給我的《四季隨筆》。

是上一次我去五月家玩的時候，五月特別推薦借給我的。我很喜歡裏面的文字，很奇特的，淡淡的氛圍，總覺得很是向往這樣的日子。是不是有點像老人家啊？

五月是不是和我一樣喜歡呢？心裏這樣想著，就有些忍不住想要見到他。這樣的心思像蕨一般瘋狂地生長起來，填滿思緒的荒原。心臟砰砰的跳動，強壓不住了這份內心的渴望。

為什麽會這樣的想要見他，就好像下一刻就會消失了一樣，即使自己清楚，這是不可能的。但是還是。我捂住自己的胸口就好像這樣做，那樣的念頭就會減輕幾分。

“怎麽了姐姐，還不睡嗎？”小丸子早就回來了，將自己整個埋進被子裏，悶悶地說。

“好。”我關上燈，黑暗中，我什麽也看不清。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，因為黑暗中他的臉越發的清晰。

第二天，我未天亮就爬起來了。就好像第一次和五月出去玩一般，興奮地用冷水洗了臉。

我猛地推開門，在天將將微明的背景下，淒淒的街道，寒烈的晨風將窗戶拍得啪啪作響，附近的野貓在尖銳地叫著，街角的黑影比往常更濃厚，但是五月站在那裏，是的，我覺得現在是天亮了。

“早安，梨子醬。”五月溫和地打招呼。

“恩，早安，五月。”突然那顆心就定下來了，像是在天上飄了許久終於回到胸腔裏一樣。

但是我註意到他的眼圈更重了，我是知道的，他每天要做的事很多。然而直到這一刻，我才猛然地察覺到，我已經無法離開了，我無法想象他從我的生命裏消失的那一天。

“五月，你以後不要來接送我上學了吧。”我笑著說，希望臉並沒有出賣我的勉強。

“為什麽？”他緊張地看著我。我幾乎可以看到他的手緊緊握著車把，手背上青筋都暴露出來了。

我推著車走過去，輕輕地將手覆在他的手上。“不是的，我只是覺得你太辛苦了。”我柔聲地勸說他。

他反手緊緊抓住我的手。“真的沒有別的什麽嗎？”他的臉低垂著，令我看不清他的表情。

“沒有別的哦。”我的手被抓得有點疼。

五月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一樣。“真的不是因為太煩嗎？”

“不是。”從前我只是隱隱地感到，現在卻是十分的清楚地了解到了他是多麽的在意我，在意到有些難以控制自己。

然而這個時候的我還是天真地這樣以為，在一切被揭露的時候，我才發現這時的我的想法是多麽的單純。

當然現在的我並沒有察覺到。我只是一遍一遍的重覆以安慰他。後來還簽訂了不少不平等條約，才讓他平覆下來。

“你一定要做哦。”他委委屈屈地說。

“恩，我知道了啦。我知道的，五月最喜歡的是栗子的對不對。”我笑著一一重覆。

“恩。還有……”他用眼角偷瞟我。

我忍不住想要笑出聲。“還有教你怎麽做松糕對嗎？”

他這才爽快地點了點頭。

這一天我都抑制不住想要笑得心情。“怎麽這麽開心啊，梨子？”和田部長還是老樣子喜歡探聽消息。

我倒是毫不在意地對著她點點嘴唇。“是、秘、密、啊！”

“怎麽這樣！”留下氣急敗壞的部長大人，我偷笑著跑掉了。“把鏟子帶回去啦！梨子。”

當我在放學後，看著空落落的門口，有些寂寞地想到。“啊，是了。”今天五月不會來。回家的路上又會變得無趣吧。這樣想著，我忍不住嘆了氣。

“為什麽嘆氣啊？”五月帶笑從門後繞出來。

“咦！”我大吃了一驚，早上才說好的，他怎麽又來了呢？我立刻氣呼呼地說。“五月！”

他討好地說。“不是的，我們說好的。我不會毀約的。只是今天，最後一次，就讓我有始有終吧。”

“好。”我並沒有猶豫就回答了，因為我內心也是在期待著吧。

清風很舒服，天氣真是好啊。我聽著車軲轆在不是很平坦的路上發出輕輕的響聲，心裏覺得很安寧。

我希望這條路能一直下去，長長的。

其實在這條街右拐是五月家的近路，但是我家的話要直走。五月一直是將我送到前面，然後再返回來的。我無意中看了他一眼，五月對著我笑笑。

正在這時，一個婦女從旁邊沖了過來。我幾乎來不及剎車。

“你！”她的臉是鐵青的，瞪目地看著我。然而我怎麽也想不起來她是誰，但是卻莫名地熟悉。

五月震驚地叫出了聲。“媽媽。”

啊！！！是五月的媽媽。我這才想起來，我曾在五月的相冊裏看到過，他母親的照片。

但是在照片裏，那是個溫柔的笑著的婦女，像是我的母親那樣慈祥地看著我。然而這一個卻是怒目而視，連額角的青筋也暴露出來的刻薄模樣。

“你給我下來。”她是多麽的生氣，以至於一旁的丈夫都不能拉住她。

我這才看到，五月的父親也在一旁。他的父親有些胖，但是也不是那種滾圓的身材，只能說，和五月和爺爺都有些不同吧。他尷尬地不停勸阻著他的妻子。

“我就知道他為什麽每天都出來得這麽早。回家的時候都這麽晚了。”她的聲音那麽的響。可是我卻覺得那有些像被搶走了心愛玩具的小孩子，在大哭大鬧。

他的丈夫柔聲地勸著。“夫人，夫人，輕點。輕點，回去說吧，別這樣，她還是個孩子。”

“親愛的，你怎麽這樣！”她立刻就對他橫眉怒視起來。

我就知道從爺爺和五月的模樣就知道，爸爸他一定也是這樣的。

我只是輕輕地從車上下來。事實上我尷尬地要命，但是在這裏就氣餒了的話，要如何才能成為配得上五月的人呢？

我絕不會退縮的。

“不，媽媽，如果你再大吼大叫，我就不回去了。”五月冷酷的不像我往常見到那樣。

但是她立刻就被說服了。她緊張得都結結巴巴。“別、這、樣，五月。我立刻、就、回、去。”

“媽媽，別緊張我只是希望您冷靜一些。我立刻就會回去的。所以別擔心。”這樣才是我所熟悉的五月，溫柔並且體貼。

“是這樣，嗎？”媽媽有些像孩子一般手足無措。

“當然了，夫人，我們先回去吧。”他和五月一樣的柔聲細語。但是我立刻就認識到了，他和五月是一樣的地方不止在這裏。

“五月，聽著。下次再這樣和你母親說話，我就停掉你的零用錢。”爸爸他特意轉回來，我還以為他會說些什麽，然而他冷酷的語氣，差一點嚇到我了。

“我知道了。如果您不想讓媽媽生氣，就安撫好她。”五月冷靜地回覆他，一點也不像是和父親說話，恭敬有餘，而毫不親近。

“我自己知道。”爸爸他也只是這樣冷冰冰地回覆，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了。

在他們走遠後。我才擔心地出聲。“五月。”

“沒事。梨子醬。你別擔心。我送你回去。”五月轉過臉來，依然是我熟知的溫柔表情。

“你……”我很想說些什麽。我知道我該說些什麽安慰他才是。但是在那份溫柔的註視下，濃郁的憂愁融化了我的語言。我一句也說不出。

“沒事的。我媽媽她有一點小孩子氣。但是很寵我所以才這樣的。別緊張，我好好和她說，她可以理解的。”五月解釋了一堆，然而一句也沒有搭上他的父親。

心裏更難受了，悶悶地。

但是我還是強忍著，笑著和他道別。如果我已經不能幫上任何忙了，那麽我就不能再添亂了。我不能讓他擔心，我這樣想著。

但是那件事確確實實在我的心上留下痕跡，我很是在意。但是卻不能說。因為我還沒有任何立場去說。

結果很快我就找到了機會。

我在幫媽媽跑腿的時候，遇見了雛形。“啊，雛形。好久不見。”

“是梨子啊。好久不見。”他還是優雅地回覆我。從以前起我就默默地想他是不是貴族。當然不可能真去問他。

我突然又想起了那件事。“那個，你有沒有空呢？我想問你一點事可以嗎？”

“恩，好啊。”他很爽快地答應了。

坐在我常去的咖啡店裏，我很是焦急地開口了。“那個，你和五月是青梅竹馬吧。”

“你想問就問吧。”他一副早就猜到會有這麽一天的表情。

“那個，你知道五月和他爸爸的事嗎？”我猶豫著說。

但是聽到這個問題的雛形卻明顯地松了一口氣。“什麽啊？就這個。”

我疑惑地說。“這個？還有別的嗎？”

他立刻緊張兮兮地轉移話題。“你不是問道他爸爸嘛。還想不想知道。”

我順從地點了點頭。

“你應該是覺得他和他爸爸的關系並不好吧。”雛形很理所當然地說。

我點了點頭。他接著說。“其實不是這樣的。雖然沒有像他媽媽那麽可怕的溺愛，但是他爸爸還是很疼他的。只是——”在那長長地破折號後會是什麽呢，我的心都提起來了。

“你應該看的出來吧。他們家人都喜歡溺愛自己的妻子。這一點，他爸爸最是極點了。任何會奪走她的視線的東西，都會引起他的不快。”雛形緩慢地攪了攪可可。

“是啊。”我想了想爺爺和奶奶，然後在想起五月對待我時也忍不住臉紅了起來。

我可以想象了。他的父親只是對於溺愛孩子的妻子的舉動吃醋了罷了。

在我們的談話結束之後。他最後警告我一句。“五月他，是十分專一地，不管是什麽。所以你不許辜負他。”那時的我也只是聽到了表面的意思。我不知那句話背後的深意。

在我離開後不久，雛形對著那個必定會出現的人深深地嘆了口氣，開口。“你知道的，我不可能對她做什麽的。”

“我知道，你對她說了什麽？”來人猶豫了一下，還是忍不住說。

“沒什麽，只是希望她好好對待你。”雛形皺著眉說。

“你為什麽這麽做呢？是在維護她嗎？”對方的聲音立刻比剛才更高了。

“我只是希望，她可以不必被你傷害。你知道的，如果她一旦要離開，你會做出……”他的話立刻被打斷了。

“不！她不會離開我的。我也不會讓她有這個念頭的。”對方斬釘截鐵地說。

“我知道，我知道。只是我希望她真的不要有一天會知道這個。”雛形竭力地平覆他的情緒。

在雛形走後，他喃喃自語道。“當然。我不會叫她知道我真正的樣子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 作者君最近是不是不夠萌啦，留點評論嘛？滾來滾去……~(～o￣▽￣)～o 。。。滾來滾去……o～(＿△＿o～) ~。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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